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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敵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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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敵友

眾人伺候著太後和公主進殿,韓念和她落於人後。

韓念的眼神依然覆雜,然而懷瑾的眼睛裏已經透出警告。

韓念微微搖了搖頭,懷瑾一楞,凝重的看了他一眼,然後轉身進了殿。

倡姬母子坐在一起,懷瑾便以一個謙卑的姿態束手立於下方。

“元錦官職是……百司?”倡姬問話時想了一會兒。她立即回答:“是。”

“瑜兒總說你才華過人,只居百司是否太委屈你了?不如叫大王賜你爵位……”倡姬似乎看她很順眼,或者是趙瑜此前替她說了不少好話,總之倡姬仿佛看女婿一樣的眼神,看得懷瑾所有的忐忑和緊張都消退了。

“母後!”趙瑜先叫起來,急急解釋道:“元錦不喜歡這樣。”

“哦?”倡姬含笑瞥了一眼女兒,笑問道:“那他喜歡哪樣?”

“太後,臣剛回國,於國並無太大功勞。若要升遷,也得臣靠自己的努力,怎可因公主的厚愛而平步青雲呢?”懷瑾依舊表現的淡淡的,不卑不亢。

倡姬頻頻點頭:“是個好孩子。”

韓念也走了進來,走到倡姬下手邊站好,而趙瑜一見到韓念,微微變了臉色,呵斥道:“你站遠些!”

倡姬朝韓念揮了揮手,韓念便識趣的往後退了三步。

由於趙瑜的不耐煩,倡姬並未多做停留,只略微閑話一會兒就走了,韓念也跟著離開。

他們一走,懷瑾立即問:“剛剛那個戴面具的男人……公主似乎很不喜歡他。”

趙瑜皺了皺眉,是極厭惡的語氣:“此人生得醜陋,雖戴著面具,但我一想到面具下面是那麽醜的臉,便覺得惡心。”

懷瑾心中冷笑,但仍不動聲色的追問:“如此醜陋之人,怎會出現在太後身邊?”

趙瑜撇撇嘴:“這是熙王叔府上的門客,聽說武術很好,自從戰事起,就被王叔派到了宮裏,貼身保護母後。”

“這個人也是趙國人嗎?”

“好像不是,”趙瑜歪頭想了想,回答:“似乎是韓國人,應是亡國時逃出來的,來趙國的時間不長,以前並沒有在王叔身邊見過他。”

“公主與春平君甚是親昵呢。”懷瑾笑了笑。

趙瑜神色有一絲不自然,隨後說起了別的,似乎很不願意說起這件事。

在王宮裏待到傍晚,懷瑾才準備出宮。宮人送她到門口,她騎上馬慢悠悠的往府裏走。

戰爭並沒有影響邯鄲城,她騎著馬穿過好幾個集市,嘈雜熱鬧的煙火氣息叫人心生寧靜。

快到府裏時,她註意到身後有人在跟著,眼風瞟到一抹紫色。她心中明朗,調轉馬頭,去了旁邊一條無人巷子裏。

前後左右觀察了個遍,確定四下無人了,她才高聲道:“閣下還不出來?”

“公子元錦?”韓念從墻角鉆出來,語氣微妙。

“跟蹤我做什麽?”她坐在馬上,居高臨下的看著韓念。

“公子長得像我一位朋友,因而跟過來看看。”依然是熟悉的那把沙啞聲音。

懷瑾道:“那你看出什麽了沒有?”

“越看你,越覺得你和我那位朋友長得相似,只不過,我那位朋友在秦國為官。”

懷瑾的手摸上馬脖子上掛著的一把劍,笑道:“既然我與她如此相似,那也算是公子的朋友,對待朋友,公子應當不會刁難吧。”

韓念察覺到她的動作,道:“阿姮,你想和我一戰嗎?”

“第一次與你相見,是在呂不韋府裏,你是他的幕僚,我是秦王的細作;最後一次見面已經好幾年了,那時你是韓國的細作,而我是秦國的官員;這一次又見到了,你成了春平君的門客,我成了秦國的細作;”說到這裏,懷瑾已經把劍抽了出來指著他,同時也忍不住笑起來:“這麽一一細數起來,我們相遇好像永遠都是敵人,不跟你戰跟誰戰呢?”

韓念搖搖頭,用他沙啞的聲音說:“我不會對你拔劍。”

懷瑾一楞,繼而嗤笑一聲:“別磨嘰了,讓我看看你的劍術有多高,可以跟在一國太後身邊相護。”

“我不會跟你動手,我不會傷害你,任何想傷害你的人,我會殺了他。”韓念緩緩的說。

懷瑾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,與韓念相識一場,細想起來,她對韓念知之甚少,只知道是韓國的細作。

其餘的,一概不知了。

然而她有一種感覺,眼前這個人是可以相信的,她很詫異,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是從哪裏來的。

“在呂不韋身邊時,呂不韋敗了,你沒有把我的行蹤上報,算是間接保護了我;在秦國時,我身受重傷深夜闖進你家,又是你救了我,依你這麽說,我註定是要輸給你的。”韓念說。

懷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將劍收起,直接問:“你為什麽會跟了春平君?”

韓念道:“我的故事,也許需要一邊喝酒一邊說。”

懷瑾道:“你我的身份,不適合出現在邯鄲的任何一家酒肆裏,而我府上全是郭開賜的下人,恐怕無處喝酒了。”

面具下面的眼睛變得溫和起來,韓念不緊不慢的說:“我倒是知道有一個地方,只是怕你嫌棄。”

“遠嗎?”

“不遠,”韓念看著她騎的馬駒,道:“有它在,片刻就能到。”

懷瑾點點頭:“那走吧。”

她往前坐了坐,韓念一步登上來,兩人共騎於馬背上。懷瑾想起那年也是這樣子,兩人共乘一匹馬。

不過那時候她還是小小的一只,藏在韓念的鬥篷裏幾乎看不見頭發梢,現在她的頭頂已經能碰到韓念的鼻子了。

韓念駕馬繞到一條偏僻小路上,騎行了一陣子,周圍環境越來越荒涼,能見到不遠處有一片小樹林。

到了樹林,韓念才停下,兩人雙雙下來。

懷瑾環顧四周,此時天快黑了,冬季寒冷,林子裏的樹葉已經全掉了,光禿禿的實在慎得慌。

她似笑非笑:“這就是你喝酒的地方,莫不是把我誆到這裏好殺人分屍?”

韓念看了她一眼,眼神竟然有些幽怨,他一言不發的撿了一堆幹樹枝升起火。等到火燒的旺盛起來,他才掀開外面的大袍子,腰間赫然掛著一個酒壺。

韓念找了塊幹凈地方坐下,將酒壺打開喝了一口酒,懷瑾聞到一股濃郁的酒香,知道是好貨,忙在韓念邊上撿了塊地坐下。

韓念將酒壺遞給她,懷瑾低聲道謝,接過喝了一口,不同於秦國那邊的烈酒,這酒入口十分柔和,甚至有股淡淡的花香味。

等酒過了喉,懷瑾沒忍住打了個哆嗦,渾身都暖洋洋的。

“入口輕柔,下肚才知是烈酒,不知這是哪裏買的?”懷瑾詢問道。

韓念回答:“這是產自留縣的酒,這是我一位同門贈的,你若是喜歡,下次我給你送點過來。”

火光跳躍,兩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,懷瑾滿肚子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來,她就想這麽寧靜的坐著,什麽都不想的發發呆。

過了半晌,她才說:“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趙國?”

韓念淡淡答道:“韓國雖滅,我的細作團依然在各個國家生存著,只是不為韓王賣命了。”

她問:“那為誰賣命?”

韓念道:“誰給錢就為誰賣命。你放心,我來趙國是為了幫一位朋友報仇,不會阻礙你任何事情。”

頓了一下,他又說:“我以為你看見我會高興,會向我打聽張良的消息,誰知道把我當敵人了。”

心驟然一緊,她強笑:“我打聽張良做什麽?”

韓念楞了一下,然後道:“你在新鄭的刑場上……救下了他的弟弟,新鄭百姓各個都看見了,我以為……他是你的好友。”

懷瑾冷笑一聲:“我與他不過是同門之誼,並無太多交情,新鄭刑場一事,我只悔不當初,張景就是個廢物,什麽都不會。”

“並無……太多交情?”韓念怔怔的念叨,他沙啞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魂落魄。

沈默良久,懷瑾問:“怎麽你跟他很熟?聽你言語間,似乎知道他的去向?”

“你想知道嗎?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,他過得……”

“並不想!”懷瑾幹脆的打斷,她覺得心臟嘶嘶的疼,喉間仿佛哽了什麽東西似的,有些幹澀。

她也不知是賭氣還是什麽,幹巴巴的說道:“張良如何,與我並無關系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
韓念啞然,然後喝了一大口酒,懷瑾見狀,笑問道:“以前也曾跟你打聽過這個人,但你說的很少,言語間似乎不熟的樣子。但今天聽你所言,你們關系似乎很不錯?”

韓念的臉被面具全部遮擋,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垂了下去,火光映襯,他身上流露著悵然若失,他回答道:“都曾為韓國臣,怎麽會不相熟?”

他眼睛瞟過懷瑾的發髻,又說:“前段時間見過他一面,聽他說了一些你們的事,還聽說他送了一根玉簪給你作定情信物。”

懷瑾是不以為意的模樣,輕笑道:“年少無知說的話豈能當真,至於簪子麽,那日去喝酒隨手送給街邊的乞丐了。”

更安靜了,連呼吸聲似乎都消失了。

懷瑾不知韓念打的什麽啞謎,又坐了會,天色完全黑了,她問道:“你真的不是我的敵人嗎?”

韓念看著她,眼神有些苦澀,他古怪的笑了一聲:“你我是舊識,你還曾救過我,我怎麽會做你的敵人,在趙國你想做什麽事就盡管去做,我……會幫你。”

她道:“多謝你了,天色不早了,我該回去了。”

懷瑾站起身,但見韓念還是穩穩坐著,她疑惑的嗯了一聲,韓念沒有馬,難道不跟她一起回城嗎?

正想著,韓念道:“你先回吧,我還想再待會。”

她不再多話,跳上馬就朝來時的方向行去。待跑了一段距離,她回頭看了一眼,無邊的黑暗中,一團熾熱的火堆旁,韓念寂寞孤獨的坐著。

懷瑾不知為何,莫名覺得滄桑。

那日之後,再沒見過韓念,懷瑾也未刻意去尋他,安心的在邯鄲扮演著元錦的角色。

邯鄲即將新年,年前半個月,趙王遷頒布了兩個大消息,震驚了朝野和後宮。

第一個消息是,長公主趙瑜將下嫁給剛回國的百司元錦公子,因瑜公主的尊貴身份及這些年的寵愛,大家都意外極了。

然而大家震驚之後並沒有議論許多,所有人都被第二個消息震傻了。

趙王遷決定召回李牧,派顏聚和趙蔥上戰場對抗秦軍。

所有人都知道陣前不應換將,李家在朝為官的所有子弟紛紛請求收回成命,而相國郭開卻斥責李家企圖專權架空朝政,另一位說話有影響力的春平君趙熙卻對此旨意並無意見。

李牧之子李徐說陣前換將恐怕有戰敗的可能,然而春平君道:“前線傳來的消息,所有領地已經全部收回,但李將軍卻依舊緊咬不放,躍過了秦趙邊界線三十裏。大王並未有進攻的意思,而李將軍如此獨斷專行,實在叫人心生疑慮。如今勝局已定,李將軍理應回來覆命,邊界叫顏聚將軍去守便好。”

李家子弟各個耿直,誰也拗不過大王和朝中兩大巨頭,個個灰頭土臉,面如死色。

新年剛過,懷瑾正陪著趙瑜賞花時,前線傳來李牧抗旨的消息;又過了幾日,傳來李牧被趙王遷派去的人斬殺的消息;李牧被殺第二天,李家三代以內的親眷,全部入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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